而作为走出大楼还天亮着的两个破坏分子,组长对我们自然也很有意见。年底的绩效评分,我被打了D,小丹被打了E。珠珠也没好到哪里去,数据没完成,领导念在她勤勤恳恳勉强打了C。按照惯例,C以下是约谈对象,下个双月完不成目标就卷铺盖滚蛋。组长和我私聊时说得原话就是,数据都垫底你怎么好意思每天第一个走?我直接顶撞他,内容方向不对,我待到11点也出不来成绩。11点是我能想象到加班的极限。这直观的印象来自我生活中靠学习改变命运的唯一样本,我的表哥。年前参加过他的一次婚礼,我有幸目睹了他和女朋友为事业拼搏忙碌的窒息生活,哪怕在结婚前一天,表哥也11点才下班,等回到家我们见到他已经12点了。我大舅家经济很不宽裕,一直靠开小卖铺供养两个孩子,最紧张的时候是卖了玉米才凑够表妹上大学的学费。我表哥大学一毕业后就无路可退,只能留在南京打工,高考600多分的他为了挣钱从事了几乎无门槛的房产销售。公司顶楼视角在行情很好的过去十年,地产高速运转,人普遍被当成牲口用。他比所有人都能吃苦,因为除了吃苦,他没有任何能在南京立足的理由。一年假期只有3天、长达一个星期住在售楼处、为了成交自己四处借钱给客户。婚礼上他哭得稀里哗啦,最感谢的人是自己的领导。因为给了他机会,让他如今能在南京安家。我也哭了,很心疼表哥,只是觉得他最应该感谢的是自己。毕竟这样的代价我是承受不了的。和组长谈完,回工位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就算他看我天生反骨不服管教把我开除,我也绝对不要被他PUA——那会儿这个词刚开始流行,我和小丹都严重怀疑组长有PUA人的倾向。他总会一点小事就无尽打压,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二本生能进独角兽企业是我的荣幸,经验跟不上没关系可以成长,不能态度也不端正;工作就是生活,生活就是工作,没有奋力工作哪来有尊严的生活……我无法反驳,但当时就知道自己其实不适合上班。每天早上列to do 清单,从易到难一项项做完打勾,一般下午四点就没什么活儿了。结果这里人都在拖慢。第一个交周报会被老同事劝说不必那么急,等到周六上午高峰期集中发布“他”才会看;第一个写完年终述职要等,等到一个礼拜后领导问才回答“马上就好”;第一个写完稿子不能赶紧交,不然快速出来东西肯定不用心。我像个异类,生活无法适应正常人的生活,哪怕是在公司假装一个小时再离开。